《云中锦书报君安》

从前的日色变得慢

车,马,邮件很慢

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从前的锁也好看

钥匙精美有样子

你锁了

人家就懂了
那天,医院收发室的老师打来电话,告诉我有一封从海外寄给我的信,请我有空去取,我心想,我与海外朋友的联系大多是email和微信,不知道有多久不写信了,怎么还有人写信给我,是谁寄来的?是不是搞错了?我没放心上,直到两周后的周三下午门诊时间,一位来访者向我提起了那封信。

诊室进来一位着一身白色棉麻衣裤的中年女子,脸上化着淡妆,她问我:“请问你是汪医生吗?”

“是呀,我就是。”我回答:“你有什么事吗?我可以帮到你吗?”

“太好了,终于找到你了。我是替我爸爸来找你的,我爸爸叫祝君安,十五年前是你替我爸做得手术,后来他就移民加拿大了。还记得吗?他给你写了信,寄到医院,不知你有收到吗?”

我想起了那封我还没去取的信,也想起了祝老先生。“你是老祝的女儿?”我问:“他好吗?”

“他很好的,最近他要回国,也想来看看你。我今天回去联系他,告诉他你还在,他会很开心的。谢谢你了!下次见。”

“这是我应该做的。再见!”

我目送老祝女儿出诊室,想起那时遇见他和他的病,也是印象深刻,难以忘怀的。门诊结束后,我匆匆跑去收发室取信,果然那封信是老祝写给我的。

感谢收发室老师保存的好好的,没有弄丢,信封是竖版本,字迹有力,贴着加拿大邮票,敲着邮戳。我小心地放进包里,打算回家再打开看。

晚饭后,沙发上靠着,取出那封书信,展开,一页油纸,淡淡的油墨香,老祝先生笔迹工整,诚心诚意,他写到:
“当你看到这封信时,不知你还会想起我这个老人吗?十五年前,我老爱人刚离世,女儿又不在国内,我就突然患病,我来到你工作的医院就诊,是你为我看病,而且为我手术。你说男性得乳腺癌是很少见的,在治疗上经验不多,根据前辈经验和共同的认识,大多是同女性乳腺癌患者的治疗手段相似。当时女儿回不来,你和我女儿年纪相当,我相信你,我按你的建议完成了治疗。

手术后一年,女儿接我去了加拿大,我在国外有医疗保险,每年体检,一切正常。你知道,我一个独居老人,最怕生病,当时我患病的时候,幸亏你的帮助,你对我的精心治疗,我一直记在心里。你是否还在原来的医院?我打算回国来看你,盼复。

谢谢你!祝你工作顺利!

祝君安。”
云中锦书,见字如面,我记得老祝先生。退休前,他是一位儒雅的颇有成就的高级化学工程师,早年,他唯一的女儿去了海外,将近66岁时,又失去了爱人。他一个人生活,有位钟点工阿姨每天去他家两小时,帮他料理家务,他的其他时间就是和女儿通通电话,或就近去证券公司抄抄小股票,他一直小心翼翼地精致地生活着,不敢出远门,也不愿去女儿生活的加拿大,生怕身体出现异常。

老祝还是病了,他的胸部长了肿块,他找到我时,都觉得无从说起,难以启齿。他患了乳腺癌,是我主治的第一例男性乳腺癌患者。当祝先生了解了自己的病情,第一时间打电话,联系远方的女儿,告诉她他会听从医生的治疗方案,让她放心。随后就是手术切除肿瘤,他也服用了一种内分泌治疗的药物叫他莫昔芬。

以后,老祝先生也来医院随访,其中又患过急性阑尾炎,也是我帮他做决定,保守治疗而没有手术。渐渐地,我和他失去了联系。想不到,竟然还会收到他从远方亲自写来的信,而我都几乎遗忘这种亲笔写信的通信习惯了,一封长距离的平信,通过航空邮递总得花上几天几夜吧,而当今的信息时代,一个电子邮件瞬时速度就可收到,所以已过80岁高龄的祝先生的这封信对我来说,就非同寻常,使我欣慰和感动,期待再次与祝老先生见面。

光阴似箭,一切太快,“嗖”地一下,过了十五年,像拍电影,镜头一晃,过去闪回现在。觉得当年仿佛还在眼前,而医学也已快速的发展,走上精准的科学大道,“现代快”替代了“从前慢”。

已过世5年的木心先生有一首小诗《从前慢》被谱了曲,唱得诗意盎然,唱得如遇从前。从前寄一封信很慢,从前车马很慢,从前人们说话做事很慢,从前医生写一份病历没那么快,从前外科医生做一个乳腺癌手术也没那么快。现在的交通信息科技飞速的发展,医学的快速发展,我们紧紧地赶着,不能慢,不敢慢,生怕落后了。

在乳腺癌治疗领域,运用先进的技术和手段,一些特殊类型的乳腺癌的治疗理念有新的改变,手术时间缩短,治疗时间延长,癌症患者的生存期延长。我们的手术技术快又好,我们的药物治疗迅速发展,医生们如此快的节奏工作着、辛苦着,期望研究出让癌症可以缓慢地发展或者消亡的方法。
男性乳腺癌 就是一种特殊类型的乳腺癌,占所有乳腺癌比例<1%,发病率随年龄增长而增加,平均确诊年龄在60岁左右。这和女性乳腺癌不同,女性乳腺癌发病高峰在50岁左右,随后趋缓。

男性乳腺癌多数发病时表现为乳晕下包块和乳头溢血,癌的病理类型大都和女性乳腺癌相似,由于太少的发病率,多数医生治疗从女性患者的研究结果中类推或从小样本的回顾性研究中获得,因为还没有证据显示,男性乳腺癌生物学行为与女性的有不同之处,所以,对男性乳腺癌术后的全身辅助治疗,我们还是采用与女性患者相似的治疗方案。

在女性患者中,一旦患了乳腺癌,就应当及时手术、做化疗,或内分泌治疗。部分女性乳腺癌的发生、发展与患者体内的雌、孕激素分泌关系密切。男性乳腺癌病理类型也有记录ER/PR 的状态,这说明也可能是“激素依赖型乳腺癌”。
有研究发现大约6%的男性乳腺癌患者具有异时性的前列腺癌。这也是男性激素作用的目标器官,肿瘤可在激素刺激下发生、持续生长或者复发。针对这种激素依赖的癌症患者,可以通过阻断激素与受体的结合或降低激素水平,从而抑制肿瘤生长,祝老先生服用的他莫昔芬正是内分泌治疗的其中一种药物。

雌激素对女性乳腺癌的生长具有促进作用,患者通过内分泌治疗,可以降低或阻断雌激素对肿瘤的作用。根据这个原理,目前女性内分泌治疗的药物主要有雌激素受体拮抗剂和芳香化酶抑制剂,此外还有卵巢功能抑制途径。 那么男性乳腺癌内分泌治疗是否可以通过抑制睾丸功能的途径?有报道男性晚期乳腺癌在切除双侧睾丸后取得显著疗效。如果睾丸切除无效,还可以使用女性乳腺癌推荐的芳香化酶抑制剂和药物(戈舍瑞林)去势治疗。

这样的内分泌治疗将乳腺癌的病程显著延长,使癌症成为一种发展缓慢的疾病。虽然最终大多数晚期癌症患者将走向生命的终点,但他们仍然可以尽可能心安的慢慢的走去,不会走得太快,走得太累。
(“生命之乳”中的文章由上海华山医院普外科汪洁副教授编辑并独家授权美玲达乳腺中心官媒转载)